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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传为大禹婚娶之地以及朝会天下诸侯之所。但是,古代史家载记不一。如《左传·哀公七年》云:“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而《国语·鲁语下》载孔子的话云:“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此二家皆言禹会之事,但已有显著不同;一曰“会诸侯”,一曰“致群神”,一曰“于涂山”,一曰“于会稽”。致使千载以下,聚讼纷纭;我辈于今日欲识禹会之真面目,诚非易事!
据唐代苏鹗《苏氏演义》载:“涂山有四,一会稽,二渝州,三濠州,四当涂,其处皆有禹迹”。此外,尚有禹娶在河南省三涂山之说。但事实上大禹不可能娶于五处,会于五山。为此,本文拟对五处涂山分别加以探讨,以期辨明史实。
一、当涂驳义
苏鹗所言当涂县,系指安徽省南陵县北一带地方,非指今安徽芜湖市东北的当涂县地。考校有关地志,当涂故县原在安徽省怀远县的涂山附近。如唐朝李吉甫《元和郡县志》载:“当涂县故城本涂山氏国,在县(钟离——今凤阳县——笔者注)西南一百一十九里。”秦汉以下各家直至清代学者钱大昕、姚鼐也都以为当涂在今怀远县东南一带。
《大清一统志》中对侨迁一事所载甚详:“当涂故城在怀远县东南,汉武帝征和二年,封魏不害为当涂侯。……三国时县废,晋太康元年复置。成帝时淮南民多南渡江,乃侨立当涂县于江南,而故县废为马头城”。可见当涂属于侨置之县是没有问题的。故禹娶、禹会之事,各家多不以侨置之当涂为是。
二、渝州驳义
渝州,系指今四川省巴县一带。渝州的涂山,即今四川省重庆市东,俗名真武山的地方,《水经注·江水篇》载“(江水)东流历巴中经巴郡故城南,江之北岸有涂山,南有夏禹庙,涂君祠。”据以可知,巴县不但有涂山,而且还有大禹的庙宇,涂后的祠堂,无怪常璩于《华阳国志》中称:“禹娶涂山,今江州涂山是也”。常氏之论出于何典,无法得知。笔者以为,当与杨雄“禹生于石纽”的说法有关。常璩首肯杨氏之论,以为禹既生于石纽,其地邻近江州无疑,且江州有涂山,于是,常氏遂据“禹生”之说,派生出“禹娶”之论。但杨雄之说未获公认,常氏之言,也自难以成立了。所以,郦道元云:“常璩、庾仲雍并言禹娶于此。余按:群书咸言禹娶在寿春当涂,不于此也”(《水经注·江水篇》)。《大清一统志》也认为:“禹娶在寿春当涂,非江州之涂山。”《嘉庆怀远县志》有同样的看法:“巴郡涂山,不见经传,汉人相承,无有是说,常璩、庾仲雍之言,郦氏之明辩之。”
既然前人早以明辩,便无须赘言了。
三、三涂驳义
禹会,禹娶于三涂之说起源较晚,始见于《读史方舆纪要》:“三涂山,在嵩县南七里,即古所谓涂山者,王母,即涂山氏女也。”现代史学家杨宽也主此说。1982年董其祥《涂山新考》(《重庆师范学院学报》)一文,阐发了这一观点。他以为“涂山氏的地望”,“其原始地点应在豫西登封、嵩县一带,伊洛以南的山岳地带。”理由是:“有夏开国之初”,“人们活动范围受到氏族血缘纽带的制约,还不可能与远到千里之外的长江流域的氏族与部族发生交往、婚姻关系,与夏族有关的涂山氏应当在夏族活动地区的附近”,而“禹会诸侯于涂山”的地望,则“当在夏族活动的根据地内。”
董说令人费解,禹娶涂山“在夏族活动地区的附近”,禹会涂山则又在“夏族活动的根据地内”,照此说法,娶、会则非一地,而涂山也同时有“附近”与“根据地内”两处之别,即三涂之外,另有一座会诸侯的涂山存在。这种说法,显然不能令人信服,而河南嵩县一带也决不会有如此多的涂山!
四、会稽质疑
苏鹗所言会稽的涂山,当指今日浙江省绍兴市南的会稽山,该处历来传为禹娶、禹会、禹葬之地。其说大凡五种:
(一)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国语·鲁语下》)
(二)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史记·夏本纪》)
(三)、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禹因娶涂山氏女娇。(《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
(四)、禹始也,忧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会稽,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会稽。(《越绝书·外传纪地》)
禹既平水土,会诸侯稽功于此山。(明·郑善夫《禹穴记》)
(五)、禹治水至稽山得黄帝水经于穴中,按而行之而后水土平。(明·郑善夫《禹穴记》)
据以上各家所载,大禹先后抵会稽山竟达五次之多,不免令人难以置信,也无怪后人要说“禹巡狩葬会稽之事,起春秋后诸子杂说,不足依据”了(引见《竹书纪年集征》)。笔者在推敲各家之说后,也发现疑窦确实不少:
(一)、据太史公《越王勾践世家》叙述:“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可见,会稽之地于少康庶子的时候,还是没有城邑,布满蒿莱的一片荒野,后经少康庶子“披草莱而邑之”,面貌才得以慢慢改观。然而,少康庶子上距大禹已相隔六世之久,至少有百余年以上的时间了。人们不禁要问:大禹当年何以要跋涉千山万水,不远数千里,多次跑到一片草莱,尚无城邑,没有居民,或居民极少的东南一隅——会稽之地,既婚娶而又朝会呢?而况,“钱塘江以南的山岳丘陵地带也不至于有洪水的泛滥”(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即便当时有洪水泛滥,但鉴于当地人民稀少,大禹或也不会劳民伤财,本末倒置——将人烟稠密,洪水为害的黄河中下游搁置一边,而去一片草莱的会稽兴师动众,耗费时日吧。言禹治水抵大越者,不知何据。
(二)、《越绝书》称:“(禹)到大越,上茅山,大会稽,爵有德,封有功,因而更名茅山曰会稽。”据此,则会稽山名之由来,是因为禹上茅山,大会稽之时的事了。但是,另据《吴越春秋》云:“三载考功,五年政定,周行天下,还归大越。”若准此说,则当日大禹之足迹已遍天下,然后才“还归”大越的。可见除会稽山外,他山也当有巡狩之事,朝会之举。(例如《尚书·尧典》载帝舜“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五月南巡狩于南岳”,“八月西巡狩至于西岳”),何以同属巡狩之地,同有会稽之举,他山皆不得以会稽命之惟独茅山独蒙大禹恩宠赐以会稽之名呢?
(三)、或言禹至会稽是为了嘉奖治水之功,自当有别于它山之会,茅山易名为会稽,自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如明郑善夫《禹穴记》中即引称:“禹既平水土,会诸侯稽功于此山。寻崩,遂葬于会稽山阴,故山曰会稽,穴曰禹穴”(引见《会稽山大禹陵庙考略》)。然此论也值得推敲。大禹治水之功于帝舜在位之日即已告成。司马迁《史记·夏本纪》中云:“于是帝锡玄珪,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正因为治水之功告成于帝舜之时,所以“四海之内”方才“咸戴帝舜之功”的(《史记·五帝本纪》)。可见,大禹治水之功于帝舜禅让之先业已告成,非禅让后之事,故持禹至会稽“稽功”的说法,实为不识之论。禹治水之日尚无召会天下诸侯的权威,纵使大禹即位之后,有了权威,遵循五载巡狩之制,驾临会稽之山,也已距告成水功之日甚遥,至少相隔十余载了。大禹该不会在事过境迁的情况下,将十余年前的旧功,带到会稽山上重表罢!
况且历来各家多以为“禹之治水,初不过黄河之水耳”,现代史界也同此说。徐旭生即以为:“大禹所施工的地域……东南方的扬州,地多湖沼,人烟稀少,势力也达不到,至于钱塘江以南的山岳丘陵地带也不至于有洪水的泛滥,并且在那里人民稀少。直到汉朝,会稽郡还只有寥寥的几县”。“虞夏间长江以南的情形大约差不多,并且当时实在化外,舟车未通(《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人民稀少”、“势力达不到”,“实在化外”的说法,或许近乎当时的情形。准徐氏之论,那种“忧民救水”到会稽的论点自然要受到怀疑了。治水且未必达于彼所,会稽水功之事又如何能远赴彼地进行!
(四)、许慎的《说文解字》以为:“涂,会稽山也。”可见许氏以为会稽山另有涂山之名。换言之,会稽山即涂山,涂山即会稽山,只是同山异名而已。然而,《越绝书》则以为:“涂山者……去县五十里”。据此,则会稽山与涂山又不是一回事了。应劭也认为:“涂山,在永兴西北”。后来的诠释者以为:“今会稽萧山是也”。则涂山又被视为萧山的别名了,而萧山远距会稽近百里,与《越绝书》所指五十里者,又非一山了,这样以来,涂山已有三种说法:一、涂山即会稽山;二、涂山去县五十里;三、涂山去县近百里,即萧山。众说不一,难免令人无所适从。
今考各家之说,会稽山一名茅山、一名防山、一名栋山、一谓之钟山,又名苗山,或名衡山,皆不言会稽有涂山之别名,无怪许慎等人之说,令人不解其妙。或谓永兴北之涂山今萧山县之萧山,查寻方志,萧山也向无涂山之别名。如此,《越绝书》所言禹娶之涂山也不知究于何处。
(五)、至于禹娶会稽涂山之说,始于《吴越春秋》、《越绝书》。二书皆以为禹娶于会稽之涂山。但是二书皆忽视了这一事实:惟濠州之涂山,方为古涂山氏国。应劭虽云会稽涂山在永兴西北,但并未指其为禹娶之所。恰好还是这位应劭先生,他在《汉书·地理志·当涂》下注云:“禹所娶涂山,侯国也,有禹墟”。据此,则禹所娶之山原系涂山氏国之涂山,决非《越绝书》所称:“去县五十里”之涂山了。禹娶不在越地,已不辨自明。
总之,会稽于大禹登临之时,还是一片荒野的化外之域,居民极少。即使当年有洪水危害,大禹也不会劳民伤财于彼地。而会稽涂山之说,令人无所适从;禹娶于彼处之论,也令人不敢置信,凡此种种皆存疑待解者也。
五、濠州正名
濠州,今安徽省凤阳县一带,明清为凤阳府地,唐朝为濠州,怀远县地旧时隶属之。苏鹗所言濠州之涂山,即今怀远县内的涂山。史家历来以为禹娶、禹会于此。
据《左传》载:“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杜预注云:“涂山,在寿春县东北”。杜预所言寿春,即今安徽省寿县,其东北方向的怀远县与之地望相符。据杜氏之论,怀远涂山应属禹会之地无疑。而《尚书·益稷篇》载禹娶之事云:“娶于涂山”,孔安国传曰:“涂山,国名”。笔者于“会稽质疑”一节中已提及:惟怀远涂山属古涂山氏国,与孔氏之说吻合。而当涂、渝州、会稽之涂山皆无“国名”可考。故孔安国与应劭之说,皆指今怀远涂山也应无疑。
历观各家之说及近年出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史稿地图集》皆确认怀远县地“淮河以南为古涂山氏国”,应非臆断。然为进一步证实此论,现谨将有关史料罗列于下:
《太康地志》:涂山,古当涂国,夏禹所娶也,山西南又有禹会村,盖禹会诸侯之地。
《通典》:濠州,春秋末钟离子之国,昔禹会诸侯于涂山,即其地也。
《元和郡县志》:当涂县城故本涂山氏国,……禹娶于涂山即此也。
《通鉴地理通释》:涂山在寿春县东北,濠州钟离县西九十五里,禹会诸侯,周穆也会,柳宗元有铭。
《康熙凤阳府志》:涂山在县(怀远县——笔者)东南八里,高二百十三丈,周四十六里。……《左传》“禹会诸侯于涂山”即此,今山巅有禹庙,……山前有禹会村。
《乾隆江南通志》:涂山在怀远县南八里,与荆山两岸对峙而淮流其中,古涂山氏国于此。《春秋传》云:禹会诸侯于涂山。杜预谓在寿春东北者是也,山下有禹墟及禹会村。
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禹娶于涂山,涂山为今安徽省怀远县东南淮河南岸的一座小山。”
各家所说既已如上,笔者仍欲就娶、会之事略抒管见于下:
考禹治水,以黄河中下游为主,淮河流域或也有些施工。如徐旭生即以为:“大禹对于淮水有些关系,可能在那里动一点工程,”这或许是比较客观的推论。准此,则大禹往返奔波于黄、淮之间,从而道娶涂山氏之女,庶几始有可能。
据载,大禹初封为夏伯,其封国在今河南禹县一带,其地与古涂山氏国相近。后来,禹即位都于阳城,今河南登封一带,虽较禹县稍远,但登封、禹县两地皆距离颍水之源为近。彼时洪水泛滥,颍水或可行船。大禹若由颍水乘舟可直抵淮水,然后顺流而下即达于怀远,交通比较方便。故禹娶于怀远涂山之说,较娶于绍兴涂山之说,也要合乎情理,近乎实际得多。
何况,禹既娶之后,公而忘私,为治水大业竟至于“三过其家,不入其门”,为后代留下了千载美谈。但若将“三过”的故事附会于绍兴涂山,恐有所不可。《吕氏春秋·音初篇》载:“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曰:“候人兮猗……”。此段文字生动细腻地描绘了大禹三次不入家门中的一次,从中不难看出大禹的公而忘私以及涂山氏女的一往深情。此外,这段文字尚值得注意的是:禹未之遇的涂山之女,乃是“涂山氏之女”。故《吕氏春秋》又言:“江淮之俗以辛壬癸甲四日嫁娶”,此足证也。
至于禹会之事,各家多以怀远涂山为正。会稽之山既无涂山别名,则《左传》言会于涂山者,自当在怀远而不在绍兴了。而《国语》所言致群神于会稽者,诸家多以为在今绍兴稽山。但今人对此另有异说,徐旭生以为:“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的说法起源很古,今会稽山在浙江中部,可是当日的会稽实为今安徽的涂山,为大禹的妇家所在”。这样一来,怀远涂山在古代还另有会稽之名了。准徐旭生先生之说,则《左传》、《国语》所载禹会之事,又尽在怀远涂山了。不知徐氏所本,谨存一家之说备考。
此外,《竹书纪年》中尚有:“三十九年,(周穆)王会诸侯于涂山”的记载。(《左传》昭公四年也有:“穆有涂山之会”的记述。笔者以为,《左传》先后两次载有涂山之会——另见《左传·哀公七年》,《左传》之文既出左氏一手,涂山当指一地无疑。故“哀公七年”之涂山即“昭公四年”之涂山。史家左氏决不会不明事理,而以涂山一名分指二地的。准此,大禹与周穆先后当同会于一山,前后两会可以相互印证了)。然而,周穆王何以在距大禹千百载之后,也要朝会于涂山呢,这一答案可从柳宗元的“涂山铭”中寻求。他说,“则涂山者,功之所由定,德之所由济,政之所由立,有天下者,宜取于此”。鉴于涂山有如此之作用,后来的“有天下者”——周穆王果然如柳氏所言“遐追遗法,复会于是山”了。
徐旭生对周穆王讨伐徐方一事的探讨中,也曾论及周穆之会,他认为:“穆王曾会诸侯于涂山,涂山为今安徽省怀远县境内淮水南岸的一座小山”,此论甚允。考徐方之国在今安徽省泗县一带,地邻怀远。周穆之会与伐徐有关,其会地在怀远涂山,当无疑义。故周穆会于怀远涂山一事,应为禹会怀远涂山之有力佐证!
明代学者宋濂在《游涂荆二山记》中说的好:“大抵山川遗迹,非本诸经史者多不可信,必欲可信,涂山当稽之左氏,以寿春为正,”此言信然。
笔者以为怀远县地古属涂山氏国,禹娶涂山氏女自当在涂山氏国度之内。而禹会诸侯之涂山,当本诸《左传》之文,杜预之注,以今怀远县涂山为正,至于《国语》所载“致群神于会稽”一事,笔者已提出质疑,有待方家赐教。
(汤雨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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