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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茗山解缙
山崖殷窦簇硃砂,香茗丛生蓓蕾芽,采药道人何处去,洞云深锁碧桃花。
移居雷港 信陵
重林将叠嶂,此处可逃秦。水隔人间世,花开洞里春。
荷锄分地利,纵酒乐天真。万事更何有,吾今已外身。
送霅川郑员外罗隐
明时塞诏列分麾,东拥朱轮出帝畿。铜虎贵提天子印,银鱼荣傍老莱衣;
歌听茗坞春山暖,诗泳蓣洲暮鸟飞。知有掖垣南步在,可能须待政成归。
大雷口阻风黄庭坚
号橹下沧江,避风大雷口。天与水模糊,不复知地厚。
谁家上江船,狂追雪山走。孤无十室旅,饭困三餐韭。
黄芦獐鹿场,此地广千肘。得禽多文章,肯顾鱼贯柳。
莽苍天物悲,雕弓故在手。鹿鸣犹念群,雉媒竟卖友。
商人万斛船,挂席上牛斗。横笛倚柁楼,波深苍龙吼。
失去不能神,伐葭作城守。欲寄大雷书,往闻长干妇,
何当楫迎汝,秦淮绿如酒。
经值雪山怀李供奉童贤印
供奉既辞职,踪迹寄江南。醉卧匡庐山,往来桃花潭。
皑皑飘然来,斯地得邀骖。雪霁名章发,草木带烟岚。
因叹古人才,诗书性所贪。即次筑斗室,而亦抽秘函。
我到日色晚,低徊至再三。太息先生去,谁为吟典酣。
过望江县姚琅
云山层叠见,已是隔江长。地僻无兵火,耕间有稻粱;
诗存怀李白,池忆古王祥。谁挽民风朴,褰帷意不忘。
二茗神灯李日芃
石长云根接巘天,何年封禅列群仙。火龙抱烛空中出,阴雀衔珠夜半还。
挑尽千岩红粟影,吹来十亩紫芝烟,朝寻木末沾余焰,鹤唱危峰鸟浴泉。
四湖烟水
海门关束楚联吴,邑江浈半苇蒲。为砥狂流军水上,因登雷岸问烟途。
栖波凫雁都成族,伏影鲸鲵可尽逋。待我星槎还节后,垂纶重绘五湖图。
引路松姚琅
望江在何许,亭亭松引路。远出六十里,旋郁皆此树。
干逾数十围,翠起侵云雾。或作虬龙姿,或披凤凰羽。
或偃如盖擎,或引若桥渡。异态无能名,应接劳目遇。
逸响天籁生,笙簧合韶护。日来苦阳骄,挥汗如雨注。
兹行嘉荫中,赏心发奇趣。安得谢公才,摅怀写高句。
春堤荫柳刘天维
郭外烟含万柳浓,镇前遥望曲堤通。几时春入层阴里,三月人归密翠中。
影接暖暄常冉冉,润来酥雨更濛濛。等闲燕坐南楼上,细听莺啼向晓风。
连塘城汪士衡
委土蓬蒿阔,人传古战场。远峰疑立马,瘿木似丛疮。
灶减黄梁熟,营歌白苧亡。五丁收八阵,转忆旧南阳。
绕郭新流吴之泰
江城到处引藤萝,底事军声入鹳鹅。插决寒云流白影,带牵紫荇道清波。
楼头落照疑生蜃,旗脚摇风似渡河。九里润成渠十二,愿平郊垒长嘉禾。
江湄沙谶王克谐
负海相传奠六鳌,移来散石聚江皋。三年饵尽飞王柱,一夕城成讶老曹。
谶纬偶存如蜃气,科名觑破亦江涛。寒汀昨日炊成饭,攫土终归造物豪。
东野春台叶烶
何以知春发,寒枝意欲扬。占年传曼倩,吹气候勾芒。
冻野膏将,初烟缕未长。土牛台畔绕,一为问东皇。
灵井浮英江在瀚
玉羊何日下人间,宝干金瓶镂木盘。鱼听僧言随咒出,鹤因客掩自然还。
舍傍便汲题欢乐,剑卓行迁有膝班。神物晓来吹紫沫,奇云靉叇接前山。
湘兰宛在龙应鼎
千年内美一江沉,湘派沅流几处寻。百草或随骚入怨,孤芳惟有水知心。
行媒蒙蔽秦关闭,幽客缤纷楚畹深。我亦钓筒烟艇者,自怜揽蕙试沾襟。
泣竹台陈璘
昔年泣竹人间去,此地犹传孝子名。自是清芬长未泯,由来黄土亦多情。
余哀簌簌风前动,残泪潇潇雨后横。老我慈□成寂寞,却因遗事一沾缨。
卧冰池龙翥
岂是坚冰强自持,阿儿愁剧热中时。不缘一念回天眷,那得双鱼报母慈。
寒色至今浮岸柳,流风终古度江蒿。君看水菽寻常事,膝下承欢几尽期。
孝感山任伦
孝感山头鹤已仙,曾忧天变护牛眠。朝廷特表曾生孝,乡里犹称孟母贤。
金碗玉鱼春寂寂,朱门石兽草芊芊。炙鸡架酒寻陈迹,徙倚斜阳听杜鹃。

慈湖畈李从义
慈湖之水清且悠,先生昔居湖上头。白首惟知穷蠹简,缁尘无复点羊裘。
烟霞片片犹孤冢,文彩翩翩自九州。欲泻椒浆吊遗魄,不堪啼鸟隔林陬。
过王慈湖旧里吴廷楷
大雅久沦亡,获麟难再补。渊哉考亭儒,振衣蹈前武。
百代入网罗,煌煌驾盲腐。观瀛惊望洋,畴敢辄训诂。
先生产雷池,时穷辱俘卤。崎岖止河洛,幸际文献主。
四部任区分,七略恣采取;邱索荡莹心,蝌蚪辨石鼓。
神秀岂私秘,鸿篇自快睹。咳唾走珠玑,浮云澹圭组。
我来郑公乡,低徊想遗矩。青松横道傍,芳草满江浒。
江波不可回,文心照终古。
麴大夫祠任伦
家在包山代在唐,雷城凫化鹤辽阳。清名已播陶潜柳,遗爱犹存召伯棠。
铁镂丹书潭几尺,辕攀广柳泪千行。村翁岁岁跻朋酒,祠下熏蒿草亦香。
李白读书堂赵天彩
江上骑鲸去不还,江流千载共潺湲。酣歌谩忆清平调,寄傲犹傅值雪山。
文藻怜君空灿熳,风尘故我亦间关。升沉自古皆陈迹,且趋芳樽媚醉颜。
司马井龙子甲
陌上谁将一窍通,四时云气故葱葱。声名自古犹司马,人世于今几去鸿。
谩忆今同资海若,即看灌溉翊天功。濯缨我欲舒长啸,怕有神龙起碧空。
谒三孝祠童贤作方起
鲜进冰池鱼,蔌剧舍南竹。供以白华餐,调以两股肉。
一片颛愚心,冀充慈母腹。母恙得安然,子行犹蹜蹜。
人人皆性同,宁曰昔贤独。何处最感人,胜读诗蓼蓼。
茗山洞产科
峰阴回合拥青莲,祠客遗踪尚俨然。啼鸟故疑歌白雪,飞泉犹似奏朱弦。
林扉萧瑟无尘躅,石室逢迎有洞仙。安得向平婚嫁毕,拂衣继尔美云烟。
化龙桥
危梁横跨亦雄图,百丈晴虹界玉壶。涛响石根龙卧醒,月明华表鹤声孤。
济川此日凭来往,石当年漫有无。几度登临清兴发,乘风直欲过天衢。
雷音塔歌刘开
望江大令师荔扉先生建塔于回龙宫,名曰雷音,取大雷之义,以望江名宿诗文稿藏于塔中,属予为诗。
赤凤凄凉碧鸡死,文章同哭秋风里。箧中纵有碎珊瑚,剥落千秋付烟水。
先生月斧挥雷阳,沉响尽逐春风扬。痛惜文园草遗落,藏之石室登高冈。
一塔收尽干琳瑯,下临山色何苍苍。龙宫并出遥相当,云根七级战风雨。
中有前贤心独苦,精光不使山鬼窥。吟魂应共塔铃语,塔今何幸留人才。
四面青珉闭不开,断文故纸有诗毁,终不飞作尘与灰,我闻吴楚浮图百千尺,
充以舍利耀金璧,何如此塔藏风云,墨迹斑斑气长碧,六丁不取鼇难倾。
石补地气通元精,公听子夜神飚起,空中定作金石声。
木棉歌龚穆
秋阳收尽枝头露,烘绽青囊翻百素。田妇携篮采得归,浑家指作机中布。
大儿来觅襦,小儿来觅;半拟偿私债,半拟输官府。
竹笼渐着活火薰,蠹虫母子走纷纷。尺铁碾出瑶空雪,一弓弹破秋江云。
中虚外泛槎成索,昼夜踏车声洛洛。车声才冷催上机,知作谁人身上衣。
小女背面临风泣,忆从随母园中拾。

望江中学校歌徐秩东
大雷戍,古名扬,雷池一水贯长江。山川本雄壮,人文历代昌。道德高尚,学术精良,智勇兼备,重大使命一身当。齐努力,莫怠荒,男儿蔚为国争光。
望邑山川形势论沈镐
古之建都立邑者,必考其山川,察其原隰,相其阴阳,观其流泉而后定宅焉。公刘迁幽,古公荒岐,周召卜洛,率由此道也。望虽蕞尔邑,实分中干古衡山之第一枝也。盖阴、霍、潜、太之交,有山曰黄茅尖者,是为淮南五郡之祖。其南枝由古方关历殷、蕲转入太境,起天火尖,实为黄梅、宿、望之祖,至白草山辞楼下殿,实为望邑分授之祖,而犹未入望境,又逶迤太、宿间百余里,乃起香茗山,此则吾望具瞻之祖矣。然二茗自分两枝:其一枝从大茗之巅南下为分亩岭,穿石灰山,走长岭,一折而为祈雨山,再折而为石牛山,又折而为七里冈、五里墩而作县,其左界则武昌之水,右界则泊湖之水也;其一枝从小茗之巅北下而走太境作鹿磨山,折转陶山东出,又北折横开中起入望境,下平冈东走而尽于赛口,其左界则龙口河之水,右界即武昌湖之水也。而犹有二沙:其一沙在龙口河之外,分小茗之余,由石牌走花岭而尽于西圩,余波为南北庄;其一沙在雷水之外,分楚山之余,由毕岭入望境,而环绕东南,所谓雷沙者也。而我望县治之城,实在境内之东南隅。其西北远望峰峦而近依冈阜;东南则皆水也,瞰大江而凭洲渚,朝应率借江南。考此山川踪迹,其大势顺流而趋,高原分散,下隰低伏,阳多阴少,流泉落漈而回润之功微,地隘而土薄,所不能为吾乡讳也。居斯地者,其君子谨身循理,仅免尤悔;其野人服勤啬用,仅免饥寒。唐魏之风可敬为我人咏矣。若夫移风易俗,作新此邦,俾豪杰兴而地灵,则存乎其人矣,予又安足以知之。
雷水论沈镐
凡作邑者,负山而临水。吾望之水以雷名。旧说甘有蛟龙乘雷雨起而河渠成,理或然也。然雷水一耳。自其潴泽而言,则曰雷池;自其流出而言,则曰雷港。因而有雷沙、雷岸之名,因而有大雷戍、大雷郡之号。续水经者曰,“江水东流过兰溪,又东过浔阳。其南有鄱湖水入之,东北过桑落洲,又北过小孤山,又北过雷岸,雷水入之。”又北过海渚,皖水入之,可谓实录矣。然雷与皖出大江,则各为口;而在内地,则无不通,盖雷水之西北皆得山。其南其东悉积沙为渚,洼则为湖为池;流则为溪为港。古今迁徙,无定在,无定名。而溯源穷委,则起自黄梅之龙潭,外之距江有远近,内之收揽有边岸,支入之水有短长。形势参差出入,若黄之诸泽,宿之众湖,皆雷水所为也。而入望成巨浸,则荡为泊湖,流为急水,汉晋之世出雷港,宋以来出华阳,其支流余裔,别为杨溪、为县埠河;汇而潴,则为武昌、为漳湖。望之四泽,可统名之曰雷水,而又漫而与皖水相通。由炼坂趋皖口,同为张港以入江,此雷水始终分合之大概也。
雷沙论沈镐
凡水外必有沙,所以分划流行坎止之限,因用为郭郛固内气也。望有雷水,水外有雷沙。汉注乌蜯嘉靡等江;晋宋称大雷。西岸秦人曰:海渚皆指是沙。考今地势,粤自黄梅之龙潭降邱泽渚,外循江,内循水,跨宿入望过杨湾,东北过急水沟,又东北过雷港,又北过路灌,又北过新沟,乃出望境而趋皖水,尽于郡城之西岸。始终三百余里,虽所在异名,皆雷沙也。论其施设,历楚之黄梅,豫章之江、彭,皖之宿、望、怀。袤延经三省地,而雷戍独专其名。故开塞休咎,望邑实当之。自元时有谣曰:沙塞雷港口,状元从此有。邑人诵而异之。夫状头三年一出,初非绝世功名,吾辈但勉之,此亦折枝之类也。抑闻洪范五行家言,凡厥休征,应速力微,应迟力大。雷沙之应,可谓迟迟。倘迄今有人钟祥崛起,愿不以一第自多,尚宏此远模,为吾雷作千古事,是则山川之灵所敬俟也。
水口塔说檀萃
天道无全功,地道无全形,在补以人力而已矣。安庆属县,山水之秀莫如望江。其山迤而不;其水演迤而不湍激。惜乎独缺人力也。邑之山以香茗为太祖,来自太、宿交界间。其阳出脉为县城来龙,尽菩提寺而止。其阴出脉有二;一则起纱帽山,由金铁岭尽南北坂而止;一则由腾云、玉珠诸山下石牌迄西圩龙口而止。故自江上望之,各县之山俱露,而望江山独隐,此固以隐者为尊矣。城脉之贵,左则武昌,右则兰湖,皆为巨浸夹辅而行,前控大江,江南诸山排列云表,鲍明远所谓“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者也。山分明矣,而水亦秀。邑之北境外为皖水,由石牌分流,奔洪过峡,右绕石龙山阳,左绕西圩之北,汇埭沟河入漳湖,穿新沟河入张家港以入江内。则武昌湖之水,出青草湖、出塞口、穿路灌沟以入江。至城南之水来自泊湖,即雷池也,合英山、罗田、蕲州、蕲水、黄梅、广济、宿松数州县之水而潴为池,由响水入长河,距城南三里,决而为急水沟以入于江。诸水委输相通,环四境如带,何尝不秀,往往随所决而入于江,县城究不得所用水。他决而山亦随之。山本环而不环,水本聚而不聚,千百年之坐病,正在于此。而雷港居急水沟之东,路灌沟之西,水涨滥时,亦为入江之路。古记云:沙塞雷江口,状元从此有。此虽主雷港而言,其实诸口皆宜塞也。夫地气有转移,今雷港与新沟已全塞矣,故漳湖之水已归皖口,而路灌沟亦半塞半通,急水沟亦且渐塞,因商艘辐辏,时为洗刷,然地气积厚,人力争难,其塞可待。若诸口尽塞,雷池之水尽入县城河,其来既千余里,自县城而归塞口、漳湖、皖口以达于江。又数百里水归于一,源远流长,其利益岂有涯乎?盖诸口既塞,筑堤设围,边江而下,外捍江涨,内开室庐,人烟簇集,地气益旺,诸湖之水利亦饶,可以与桐城之东乡争盛矣。此总记山水之大势也。第是山水虽佳,必赖修补。今江南休、歙间,其水西流;崇山峻岭,重叠束锁,可谓天造自然矣。而士大夫于所居水口必建塔、建阁以培补之。盖高山纯阴,得僧寺钟鼓声,化阴为阳,文明大发,所以屡科状元,悉数难终。而吾邑逞迤之山,以塔壮其峰峦;演迤之水,以塔镇其泛漫,其培补不更大哉?望江寺塔寥寥,惟褒隐、妙光、清凉三寺有之,高不过三四丈,又多在山阿低地,隐于丛林。即由塔边过者,几不见塔,何能有裨耶。今若乘诸口之塞,近则于县城河之南东首,远则于雷港口,立高塔一座,而一邑之文运财运必大兴,盖富教相为表里者也。且夫乘地气之欲转而修人事以近之,其发必愈速矣。倪茂才伟,世居雷港,有志于此,万里贻书请疏于予,予因作此说以复之,茂才其持此说告于家乡老友,当不以予言为不然。而予倘得脱归,亦欲诛茅于荒山大泽间,为牧豕传经之计,如公孙平津、杨仲理之所为者,当佐茂才以共蒇此事也。茂才承孝肃之留,诒于诸事爱举其大者,其来书谆谆于乡才之沦落,风教之衰颓。且欲因塔成之后,合众擎而建书院,请名师,广一邑之文风,以此为吾乡转关一大机会。予读至此,窃三叹者久之。
漳湖秋渔赋范又蠡
并序
漳湖广百里,沧漭无际。予流寓其滨,烟霞变幻,辄穷异状。每临秋水,渔舟竞集如鸟,榔楫互动,昼夜喧嘈,予乐其景而赋之。
览湖广之万顷兮,凌秋气以澄清;彻轻波之远近兮,横皓露以无声。鸿阵阵其南翔兮,木纷纷而欲脱,盼红蓼之疏垂兮,望苍葭之摇落。虾畏冷而依萍,鱼知秋而聚藻,物恃智以吞愚,类矜大而食小,胡同类之相餐,充饥肠于一饱。于是扬鬈鼓鬣,跃浪腾波。或贪芳饵,或恋莎,浮沉偃仰,忘乎江河。乃有渔人竞艇中流,扬竿四岸,众楫轩昂,款乃声乱。入大罟以搜深,延修纲以续断,罩维织,罾纬绊。群鼓噪如蜂屯,乍分张而凫散。掠素波其如飞,伺潜鳞兮若倦。纲既举而无遗,榔急鸣而达旦。若夫篙撑空碧之汀,棹移萧寂之野。鹭骇而回翔,鸥避舟而上下。荇牵带以缠绵,菱敷梗而挂。机动伤生,贪蒙嗜得。饥就饭于长风,渴掬饮于广泽;披露蓑以威寒,妥兰桨而卧月。梦忽断于莎鸡,舟欲藏乎芦叶。星粲粲其西流,天高高而东白。志得意满,伸欠徜徉。鳊鲂鲔鲤,充箵盈筐。尚鼓腮而濡沫,犹拨尾以奋强。悼鲲鲕之罔命,笑虾蟹之俍伧。齐拿艇以回桡,复延缘而就市。鱼充地以论钱,争沽酒而同醉,歌清浊于沧浪,非独取乎逃世。
地舆赋汪锡福
国朝治理上臻,幅员极广,普天同庆,万国来王。考古舆图,厥有皖国,宋改安庆,汉隶庐江。惟属邑之望江,实上游之要害。东邻怀邑,西接松滋,北界熙湖,南连彭蠡。地势低而患水,民俗俭而安贫。扬长河为前部明堂,太阳山作北门锁钥,鲇鱼墩西面特峙,老虎塌东首维藩。广袤百十余里,田亩二千余顷。大雷始戍,新冶旋更。秋粮米一万三千担有零,折色银一万七千两而外。漕储仓,建于邑内;丰备谷,散寄乡间。署衙高敞,察院规宏。风余射圃之清,水泛泮池之碧。阁耸奎文,光冲牛斗;坛崇古社,祭判春秋。吊屈子之忠魂,湘兰宛在;看梅花之照地,古观留仙。登钵盂之巅,江山一览;至税务之岭,商贾争售。此则邑志可详,按图可悉者矣。
尔其一面承山,三方傍水。近通吉镇,远障华阳。桥叠化龙,门开跃鲤。卧冰古沼,泣竹荒台。奎文塔,柱立中峰;鹧鸪山,屏开北障。潭深百尺,九龙曾著神奇;祠立千秋,三孝共推唐晋。分茅岭上,界划鸿沟;破堰桥边,灌添鸭涨。悬顶山,丰碑屹立;老鸦滩,古渡时横。十里寺前,塔倒凌霄之影,五童祠外,坊褒节妇之贞。万寿宫,迹想云凫;五猖庙,地连雷港。风暖而檀树垂青;雨润而柳林滴翠。横夹之芦开白雪,大湾之菜散黄金。绕郭新流,源分白涧;妥神近地,寺建青林。值雪山头,书堂尚在;窝枫岭脊,客寓常开。西湾则网晒当门,东野则春鞭牧竖。附郭之民居稠密,薪负三冲;濒湖之渔扈匆忙,网张四段。回龙宫畔,浮屠好罩雷音;走马岗前,野店恰如风口。菩提古寺,祀佛千尊;燕窝名村,山环四面。滩栽桃树,时垂画舫之阴;桥植芦薪,何碍肩舆之蒋家塝、叶家塝,比户皆淳;萧公祠、相公祠,洪涛常注。则有嘴名朴树,林号桃花。翠岭高撑,凉泉远隐。井头比屋,土嘴滨江。黄龙港在八里套前,乌猪塌在独居山下。烟包山近圣人吉壤,石板桥傍何氏佳城。鹅弓涧野水澄清;獾子冲风帆缥渺。宝珠山脚,牛马成群;父子岭头,烟云如阵。登太白之岭,万户烟浓,赛洛阳之桥,一泓水静。妙光褒隐,文笔峥嵘;官路师姑,石梁突兀。客歇北门之坦,舟通南港之沟。系舴艋于马头,运辘轳于牛脊。大堰坝,土坚而厚;长河沟,水静而深。无梁殿,门锁慈云;义稻仓,泽遗肖竹。望投池之飞雁,瞰抱蛋之金鹅。赤头墈,粪草堆堆;黑嘴湾,神灵濯濯。望仁乡而下览,凤亦来栖;类敝履之相遗,马都不要。赤城畈上,牧笛横吹;青草湖边,渔歌唱晚。冈过七里,即询长岭之途;港到三支,却近合河之嘴。忆磨叉于曩哲,仙迹常留;将祈雨于平冈,神灵不爽。畈铺邋遢,当春则蟹舍高低;湖浸武昌,入夜而渔灯出没。沤仗东池之水,沟满麻绳;铸凭大造之炉,岭堆金铁。井藏金而庙焕;石蕴玉而山辉。岂徒西圩之红雨一犁,而北港之绿杨几树。又慈兄望妹,孝媳驮婆。元沙留谶,杰阁藏经。里招贤而孝感;泉疗疾而英浮。司可分而衙建杨湾,桑成阴而园招柘格。赤湖潴水,红庙栖神。涛涌西江,潮吞南庙。坝莫奇于磙子,林谁可拟铺?帆樯挂扬子江头,罾网排令公段内。玉藕采于土宕,花砖造自窑湾。南瞻则三元有宫,北顾而百神有庙。城排雁齿,宜围东岳之宫;地过鸭冲,又见南台之寺。林密则寨山豹隐,店孤则茅屋鸡喧,牛车嘴半入平湖,马头河常流细水。黄金包上,巍然陆氏之坊;赤嘴山前,恰是邬家之埠。胡氏园名花仿佛,卞家套草屋参差。史家岭,赵家岭,俱傍平湖;刘家桥,姜家桥,何须常渡?油榨则香风处处,槐团则春阴森森。黄土庙龙须竹茂;青山包鹤骨松多。一门四俊,祥钟纱帽之山;三步两桥,气壮宫詹之第。兰家湖内,阵阵横波;万氏村中,年年境听。楠母庙,四周杨柳;邋遢湖,一望汪洋。猴津潭,渡本公施;鸭塘岭,路偏曲转。管家沟,汪家沟,洪流俱塞;汤家畈,柯家畈,绣陌相连。德馨堂,世号义门;水云庵,户临野渡。河头而夜无狗盗,渡口则界接龙潭。十八里,官道荡平;麟麒山,嘉名脍炙。大智庵乃发迹之地,方公堤为最便之区。野鸡隐万壑之中,雄鱼出众山之上。客过石墓,频生吊古之悲;家住泉塘,多获掘煤之利。山栽竹子,坳植芭茅。构古刹于土矶,砌长街以麻石,墩望牛兮可见,城关马兮何难?大墩大田,石龙石马,南畈北畈,东庄西庄,后溪杨溪,樟树柞树,三里五里,木桥石桥,新庵余庵,长嘴沙嘴,新屋畈屋,者山佩山,莫不名宜境胜,树密烟稠。毛栗冲芳连北郭,莲花洲香溢东流。窑头之义冢累累,赛口之渔舟密密。桐梓树,干霄蔽日;凤凰林,古柏参天。利取鲜鱼,网张北口;业甘老圃,园灌东洲。八两缺,鱼鳖所藏;半边街,舳舻所泊。四眼井,波澜不起;三角岭,松柏交融。郭婆湖不减屯湖,雷公埠何殊后埠?白华轩应居孝子,青庄岭合妥龙神。到箭坝而石镇匪遥,渡金桥而土岗即在。任陈詹尽堪作镇,陈郭计胡弗名乡?汪公少卿合远近而朝香,狄梁国公分河山而立庙;菩萨锡穷间之福,像祀宗三,将军平泽国之澜,庙崇杨泗。新沟、香草,镇尽驰名;佛子、桐林,塘皆入志。七棵杨,湖堪秃网;二里巷,坛注孤魂。神安则庙亦清平,孙孝则里都慈顺。山记两军,三国奏旌旗之捷;景题十美,四湖夸烟水之奇。吉安太平,安澜普庆;朝阳净业,古刹同修。白马山奇石偏多,青狮庵高僧不少。李氏坛,时来樵子,江家埠,晚泊渔舟。螺蛳宕,石径崎岖;孝义墩,雷声隐约。待风云而变化,山有龙坑;作湖水之关拦,嘴生象鼻。又不仅长堤而栽荫柳,表道而植修松已也。
由是地气效灵,人才蔚起。忠传修祜,节重罗贞。檀墨斋策学于前,沈六圃地图行世。龙石楼科登宏博,何亦民价重词垣。曹云路修志阐幽,张芝洲居贤善俗。何永康集注家礼,胡宏仁饮水龙城。徐顺贞苦节昭昭,韩伯卿忠心耿耿。王明衡,叶寅初,友于不愧;王朝佳,刘效凯,孝德堪旌。陈道济,惠政及民,应享阆中之祀;虞执中,乡贡居首,旋登进士之科。屈子一经,解于鲁笔;谯楼诸胜,记自吴翱。刘都督之勋名,尚傅旧戍;麴大夫之仁爱,常祀专祠。王良璧正色立朝,龙应鼎赈饥设粥。江澄田旺,武烈堪夸;虞碹宋儒,奇谋制胜。谒慈湖之书院,王幼学曾翼紫阳;访茗洞之仙床,汉梅福犹留丹灶。方用、饶政,理学无双;陈老、张翁,义行第一。闻雷泣墓,徐仲,源爱母何深;却冠保疆,张睢阳令公有自。雷总管居然木偶,刘将军永奠金瓯。方断事之忠魂埋于水府,鲍参军之家信寄自雷江。罗隐、王祥,当年流离;王槐、朱橘,雅号神仙。李华之年逾九旬,恩叨粟帛;施钊之寿过百岁,旌赐朝廷。奋鹏翮于春闱,王与沈同登云路;披麟经于书院,生与童共肄雷阳。张培庵著漫录诸书,鲁杏雨有在山各草。秀发则龙、倪、王、宋;丁繁则曹、聂、胡、檀。至于罗希益、黄配元、祝维嵩、戚国泰,各名府皆葺城垣;吴西山、饶文质、周必尹、方开宗,诸先生犹传墓志。此固人才之应运,而亦地脉之钟灵。
若夫日用所需,山泽所产,则有谷粟麻麦,黍稷荞梁,油菜花椒,蒌蒿芦菔,秋松春韭,菱菜葫芦,百合菠菱,香芋地耳。菱荷藕,不培而活;马齿苋,不种而生。药材则枸杞菖蒲,车前、半夏;果实则桃李枣杏,梨、栗、枇杷。其花有芍药、牡丹,菊葵兰桂,其木有梓桐桑柘,松柏枫檀。其草有芝蓼萍蘩;其竹有斑猫水紫。水族则蟹虾龟鳖,鲤鲫河豚;禽鸟则布谷画眉,雀鸦燕雁。獾獐鼠兔,兽类何多;烟草棉花,遍地皆是。至于莴苣薇蕨,芹苋姜瓜,茄芥蒜葱,豆茶笋瓠,麻网土布,豆粉银鱼,羊豕鸡鹅,种种悉备。此皆民生所赖,而实国赋攸关。
福以樗栎庸材,远乡糊口,晋熙坐馆,数载未归,每忆家园,曷胜感慨!兹者,偶登香茗,直上山巅,远瞩近瞻,离怀顿触。非敢自矜典瞻。妄拟班、扬。但以产自雷川,长自望邑,足迹所至,耳目所经,或父老之传闻,或邑乘所披阅。既经考核之悉,敢辞笔墨之劳?爰成俚句之词,用当歌谣之作。呜呼!乡关间阻,且登二茗以徘徊;亲故谁来,空眺四湖而太息。遥瞻太子,俯瞰时公。神游查家之天,目注土桥之畈。望北湖而远阻,缅西郭以空悬。僧敬茶则念到茶庵,足踏石则心驰碎石。徐家滩远,茅氏池遥。忆王岭而兴悲,望沙湾而不见。慈母之坟未扫,魂飞宁氏塘边;严君之墓终违,泪洒毕家冲内。第见神灯闪烁,诘朝卜风雨之齐来;遥思县步纡回,何日渡骆驼而泪止?
纲目集览自序王幼学
予尝自恨赋性鲁钝,学不迨人,历代陈迹懵懵无知。用是,伏读文公通鑑纲目,志在涉猎,冀可粗通。奈其中有假字古文,有援引幽邃,或句投疑难,读而置之,训诂弗明,理辞弥踬,未免澄凝绎味,郑重覃思,甚至移日通宵,竟不会其指要。乃重寻古史,申请老师,虽举南荣之宿滞冰释于一旦,复苦华子之忘病尤剧于中年,以故不揆管锥,妄拟窥指,烦墙间之笔札,勤窗下之编抄,纳繙经传群书,采刺儒先曩说。事必穷其波源而随加演注;字必究其巢穴而即便翻音。凡载纲目文辞,靡不锐心核实。至于山河形胜,动植飞潜,南北方言,荒裔殊俗,亦无放失。悉用旁搜旧书之解者,见有不同说或相戾,兹皆兼录,务广异闻。其有所引,根据未详,钻研未至,不肯凿空决臆,宁如夏五郭公,句投若涉疑昧,则必剖判义理,而注曰:句绝。或备录一句全文,而注曰:为句。庶尔后读之脱复迷忘,赖有此编矣。犹患属辑无伦,漫然难检,遂本纲目编章,揭以帝王载祀。虽然按纲目义例,以得统之国大字特书,无统之国两行分注。且无统之作,动辄二三,多至十数,若皆小字分注,似觉要领支离。今从变例,以闰秦、吕后、新莽、刘玄、南朝五季不得统者,与晚周、汉、晋、隋、唐正统之国,一体特书。如七雄、西楚、曹魏、孙吴、北朝君国及诸窃号僭名,俱不枚标,显列大概,欲端绪同归,便于批阅而己。非敢别为义例,而故相抵牾也。编始于大德己亥,迄于延祐戊午,积二十年,七易稿而编甫成。以其荟蕞丛集,颇可省览,因题之曰《通鑑纲目集览》。既成,六年三复仇正。每过一目,辄见舛遗。先哲有云:校书如尘埃风叶,随扫随有。噫,诚哉言也。彼且云然,况谩闻陋识者乎!其盘根错节,尚有望于蓄德醇儒云。于时岁次甲子泰丁元年正月灯夕前一日古舒望江慈湖王幼学行卿端拜谨书
藏书记 龙燮
人食粱肉,悦姬姜,而宝珠玉象犀,此天下之所同也。然西北之于昌,齐王之于宿瘤,子猷元章之于瘦竹怪石,皆慕而好之,直与粱肉、姬美、珠玉、象犀等。则人之所嗜,亦有不尽同者矣。吾自总角知读书,稍长即知好书。而家中无藏本,尝从人借之。得一异书则终日抄写,忘寝废食。里中皆笑以为愚,弗顾也。自丁酉岁赴试白门,已而往来吴越间。日游于通都大邑,而其肆则山海之珍,瑰奇怪异之物俱集焉,倚市门而挑者,粉白鬟绿,见之者往往目眩心动,而余视之泊然。独过鬻书之家,则披阅竟日,至于罄囊典衣而有所不惜。故余每出游,其归也箧笥累然无一虚者。家人辈相视而嘻曰,是必有物;及发之书也,则皆怒,委之而去。余乃取置几案,日吟哦其中。如此几二十年矣。壬子北归,既谢诸生,业尽出箧中之藏,闭户屏谢俗事,手自编次。定为古文若干卷;汉唐宋明若干卷。置添柜五。每一代之书,储之一柜。而古文以战国附之;汉以魏晋六朝附之;唐以五季附之;宋以元附之;明则以甲乙遗文附之。噫,古今之书在天下汗牛充宇者不知其几多也。余所构集,盖亦千百之什一耳。然犹竭半生之力,空囊橐,忘寝食,而始得以有此。则勤苦拮据,视昔人之所嗜者奚啻倍之。列之山房中,明窗素几,暇日抽一卷,佐一觞,虽百城之乐不以易也。倘天假之年,或得沾升斗之禄,损衣节口,更为二十寒暑计,则所构聚当不止此。昔李赞皇谓以平泉一树一石与人非佳子弟也。余之此书岂特如一树一石而已。后之人知余得之甚难而藏之不易,既不能取而尽读之,尚勿轻以与人哉。
《雷音》序滁州张葆光
子游宰武城,夫子首问得人,以此知人之系于地,盖非偶然也。夫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地不乏人,非生之难,得之为难耳!始予读鲍参军《大雷岸寄妹书》已壮斯邑之形势,而余忠宣又谓其风俗清美,天资忠义,益心企焉。前年访荔扉先生,为授餐者数月,得旷览山川古迹,意此间人殆磊落英多者耶。时先生方成二余堂丛书,邑人之文居其四。采其文则必采其诗,其文美,诗必佳也。今又见是选,弥叹先生之留心人才不遗余力如此。夫振兴文教而欲立之标准,莫若以其乡先辈倡之楷模切近。不虑岐趋,宜争自濯磨矣。乃吾更有感者,穷乡僻壤之士,足不出里门,姓名不越州党。冥心师古,邈然独得其深于诗为何如,彼不求人知亦不为人所知,遂至弃置废帙中,听其灭没者何可胜道。自先生有此选,而苦吟之士莫不以见收于宗匠为幸。且取则不远,宁复有厚自菲薄者,因是而文士之著述皆将藏,以有待其子弟于父兄之遗稿,虽片纸数语,亦加珍惜。道学爱人不已有明徵欤!
重印《雷音集》序王维城
望江,古属舒州,旧称雷阳,即鲍明远大雷岸寄妹书处也。居大江之滨,得山川之秀,人文自昔称盛焉。予于民国二十二年癸酉夏捧檄治望,考志书,征文献,知前清乾嘉间有循吏师荔扉先生者,先生滇南产,以名孝廉授望江令,政通人和,百废俱举,而于书院学校尤尽其培植之力。公暇辄寻访幽隐,奖拔英俊。以故当时四方名宿及士之有才识者皆乐从之游。先生广包众举,视其学之深浅而匡益之。学问淹贯,经术宏通,诗、古文、词,皆足与汉唐诸贤相颉颃。他人虽吉光片羽,先生亦乐为授藏。望江通儒硕学,无知与不知,皆求其著作,细为评校,最后选刻《雷音集》十二卷。盖先生之意,以为文以载道,道以化民,佑文崇道,斯所以隆治术也。而望江嘉道以后,百数十年中人文蔚起,科第隆昌,胥由先生教泽所遗欤。予在望已十越月,尽读先生所为《滇系》、《雷音集》、《二余堂丛钞》诸书,窃慕其宏奖之心,包举之怀,大有曾胡诸名臣气概视之,似若不仅以县尹自隘者。惜诸书旧刻无多,重以散佚,今所存在仅旧家一二耳。将《雷音集》重印若干部以广流传。俾后之人读其书,慕其行,似于人才消长,治术隆污,关系匪浅。至清季民初,鸿文巨制,予虽不敏,亦将而刻之为《雷音续集》云。
教馆自叹赋
今夫人之为师也,足托蓬窗,身登名位,约礼博文,谈经讲易,如属缧绁之中,反谓清闲之地,共道红梅绿竹,寒暑全无;咸云白屋黄庭,风霜尽避。两荤两素,人夸东主之多情;三茶三点,个个爱先生之供食。抑知芳名好听,苦境难言。粪墙满室,朽木盈门。丘陵之贤奚在?瑚琏之器何存?干句万句《三字经》,嘶得我肠干气绝;七张八张《百家姓》,写得我手痛头昏。课之少焉,左右人咸云懒惰;功之多矣,二三子共结仇冤。又见夫无知无能,自暴自弃,久读诗书,不知姓号,不恨自己之懵,反怪先生之教。谁惜满堂子弟,质问黄犊之顽;我恨一派儿童,声似乌鸦之噪。冠者之平上出入,实实难言;蒙童之点提横钩,真真难告。况且娇儿似宝,贵之似金。听其未读,我与偕吟。见聪明而夸有利之剑,遇固执而恨无孔之针。东不能荡,西不能游,有何乐趣;昼不能眠,夕不能寐,好不伤心。纵然偶打斯童,哭声遂惊乎天地。由是即傅其母,眼泪即滴于胸襟。吾观今世之人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风殊陶叔,俗异羲皇。永叹砚田岁恶,常悲艺圃年荒。虽云义种礼耕,田存百亩,哪见春华秋实,谷积千仓。佳节虽多,礼物终难满担;令徒虽广,束哪得盈囊?由此观之,虽有满腹之才,岂是容身之路。然既领其凭,又安能不顾。转背则弟子多争,动脚则东家暗怒。朝而饥,夕而饿,万般之苦楚休谈;夏而热,冬而寒,一派之衷肠谁诉?眼观天下,有谁重为学之人;足踏窗前,令我作训蒙之赋。
龙氏冤状
为夥党,抄抢、逼节、吞产、贿弊、埋冤事。
缘系金伯英之妻、龙松涛之妹。娘婆二家,诗书门第;公孙三代,忠厚人家。想当年,公婆尚在,叔伯犹存,迎送非科头之客,往来皆体面之亲。袁祖光同丈夫世兄世弟,倪文蔚与祖父同砚同庚。左花园、右鱼沼,老妇少婢,何殊官宦人家;前官厅,后书馆,画栋朱楼,不啻神仙洞府。公田私田,尚存一百余亩;正屋余屋,还留二十几间。不幸家运顿衰,坟山陡败,堂上双亲尽丧,阶前二子俱亡。一月死三丁,何曾干泪;四年埋七柩,好不伤心。嗟乎!子已归阴渺渺,夫又抱病奄奄。妄想延年之草,空求益寿之丹。日夜哭宗支欲绝,时时叹祖业空悬。只得邀来户族,接到亲邻。请夫留一张遗嘱,准妻请节孝之旌;凭中写两纸批单,贴女作妆奁之费。氏将诺矣,夫即终焉。
不意金双涛头顶文庠,时立谋财之念;金苍海身当武举,常存吞产之心。自壬寅岁丈夫亲交遗嘱,任氏立嗣;奈癸卯秋武举硬发婚书,强媒逼嫁。是年也,蒙皇恩出保节之批,承金姓立主贞之据。事已经官释案,又凭族回销。只望树一座牌坊,永传节孝;谁知造几番秽语,败坏声名。案虽销,苍海公孙贪心不足;事虽了,合宜父子诡计常存。阻永祭、逼公租,恃庠恃举,占坟田,谋书馆,欺死欺生。更惨者,十月间,时当半夜,鸡正初鸣,勾一班土匪,请两个镖师,拆开厨壁,闯破房门,执长棍,带短刀,强抄强抢;扭蓬头,拖赤脚,活捉活拿。暗嘱媒人,切莫通风龙姓;瓜分财礼,居然硬发婚书。不是凭一身正气,几乎破产,若非蒙二位族长(金秀琪、金学海)怎得藏身,进内房不见箱,到厨房哪有仓廪。思绸缎,椿椿不舍;念金银,件件难离,银洋劫去三百余元,稻谷挑走三十几担。七代书香,不留半架;一囊契据,也失千张。报一村尊辈,皆不敢哼声;经两任县官,如隔墙抛瓦。金建恒持一把笔刀,屡作讼师欺富户;金苍梅执三枝柳箭,常恃武举朝衙门。二百块银蚨,买通官吏,八百匹土布,勾住差房。接二百名公禀,查老爷拒信两全;发八百里牌单,俞大人不容会匪。抑知纳案者李锦江也,贪官者金祝平也。内有族,外有亲,举也威如猛虎;上无夫,下无子,民也势若孤鸿。夫别三年,逼节终能守节,案悬两载,离家不敢归家。想丈夫之灵柩空悬,对泉塘泪如雨洒;叹祖先之香灯永熄,望新屋心似油煎。正二月雪里吹箫,人皆落泪;母女们日中卧石,天也寒心。气满心头,怎能挖见彭老,冤沉海底,不得掘起包公。寡也号哭于冤中,天若有灵须速报;举也逍遥于法外,民虽无用岂干休。要想改嫁重婚,只得海枯石烂;不怕谣言再蘸,岂无国法皇条!欺我者,有绝子绝孙之报;救我者有发富发贵之功。家如四壁早空,蒙老天早施侧隐;命比黄连更苦,求大人大发慈悲。若把铁案翻来,永奉长生禄位;不把罪人捉到,只奔太后皇宫。若保民节,追民赃,仁人君子,能救民一条性命,胜造七级浮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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