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日期:

目录

一、著述与文学创作
唐代,桐城率先进入文学史册的是著名诗人曹松,有《曹梦征诗集》传世。明清时期,桐城文风久盛不衰,作家众多,卷帙浩繁。经、史、子、集汗牛充栋。
经部:明代中叶以后,朝政日衰。桐城文人为探求“济时匡世”之道,兴起训解、阐述儒家经典之风,出现了张翰如、马孟祯、方学渐、方大镇等一批经学家。他们著书立说,诠发经义,桐城经学多出其门。明清两代,见诸史籍的桐城经学著作主要有左正谊《四书讲义》、方孔熠《周易时论》、张英《书经衷论》、徐璈《诗经广诂》、潘江《六经蠡测》、马其昶《周易费氏学》等共34种,508卷,为研究我国古代哲学、史学、艺术积累了珍贵的资料。
史部:明清时期,桐城文人大多以翰墨参与朝政,对历史、地理和方志学的研究成果卓著。清雍正十一年(1733)方苞任一统志馆总裁,指出修志一要体例统一,体例不一,犹农之无畔也;二要由博返约,提倡简明,三要资料可靠,务求真实。其主张对后世编史修志有一定影响。清乾隆四年(1739)张廷玉主修《明史》成书,凡336卷,清四库全书著目,为一代名史。清嘉庆六年(1801)胡虔总纂《广西通志》成书,凡280卷,体例完备,内容翔实,被后人推为“省志楷模”。此外,桐城史志著作主要有姚康《货殖传评》、钱澄之《所知录》、马教思《左传记事本末》、方世举《汉书补注》、方中德《古事比》、戴名世《孑遗录》、方式济《龙沙纪略》、姚鼐《六安府志》、陈焯《安庆府志》、姚莹《东槎纪赂》和《康纪行》、吴汝纶《东游丛录》、马其昶《桐城耆旧传》等共38种,774卷。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国史志文化宝藏。
子部:明嘉靖以后,桐城文人多崇尚经世致用之学,研究哲学、政治、科技、艺术,思想活跃,内容广泛,成果累累。代表人物是著名思想家、科学家方以智,著有《通雅》和《物理小识》。前者以考证、训诂为主,旁及名物、度数、天文、地理、医药、艺术之类;后者诠释天地阴阳自然现象,探其奥秘。清《四库全书》、《续通考》均著目,为古代稀世之作。其它子部著述主要有马懋功《天文占验》,方中通《数度衍》,方正珠《乘除新法》,胡宗绪《测量大意》、《昼夜仪象》、《梅胡问答》,方观承《棉花图说》,方东树《汉学商兑》,余霖《疫疹一得》,吴瓯玉《医学寻宗》,陈澹然《权制》等共41种,571卷。这些著作的问世,对推动我国明清时期哲学、科技、医学的发展起到一定作用。
集部:明清时期的文学创作,以清代桐城派为代表。桐城派推崇《左传》、《国语》和班固、司马迁之文,视为文章不易之宗,在全国聚集了一个1200余人的庞大散文作家集团,有大量作品传世。诗歌创作亦久盛不衰,境内能诗者1000余人,有诗集传世的诗人多至600余人。戏曲创作颇有建树,其主要戏曲作品有阮大铖《燕子笺》、《春灯谜》、《双金榜》等。这一时期由县人撰著的主要文集、诗集有方学渐《连理堂集》、左光斗《左忠毅公文集》、方维仪《清芬阁诗集》、吴令仪《吴令仪诗集》、钱澄之《藏山阁集》、方以智《稽古堂文集》、戴名世《南山集》、方苞《方望溪文集》、刘大櫆《海峰先生文集》、姚鼐《惜抱轩文集》、方东树《半字集》、刘开《刘孟涂文集》、方宗诚《柏堂文集》、吴汝纶《桐城吴先生全书》、姚永概《慎宜轩文集》、潘江《龙眠风雅》等共75种,1004卷。上列桐城诗文,以雅洁明快、精深致远闻于世。其中方苞的《狱中杂记》、《左忠毅公逸事》,姚鼐的《登泰山记》等一直被列为典范文章收入各类学校文科教材。
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后,桐城派遭到抨击,桐城古文衰落。境内有识之士,纷纷转向新学,先后涌现出著名作家、学者60余人,发表、出版各类专著、专集、译著150余部,其中文学专著、专集主要有吴芝瑛《帆影楼纪事》、潘田《府山楼文钞》、方令孺《信》、叶丁易《丁易杂文》、舒芜《挂剑集》、方玮德《玮德诗文集》、方孝岳《中国散文概论》、方言《新闻初探》、张漱菡《归雁》等。哲学、史学、美学;法律等方面专著主要有:方东美《科学哲学与人生》和《哲学三慧》、严畊望《西汉太守刺史表》、叶孟明《中国古代科学家小史》、张力《中国教案史》、姚孟振《桐城两次沦陷记》、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和《西方美学史》、光晟《宪法学》、光异《法治建国论》、方乐天《东北国际外交》等。译著主要有范任《忏悔录》、方令孺《钟》、张艾丁《莫斯科性格》、朱光潜《黑格尔美学》和《歌德谈话录》等。
建国后县内文学创作亦日渐繁荣,文学新人不断涌现。1958年12月,桐城县文学艺术联合会成立,有会员50余人,编辑出版了《桐城文艺》和《桐城民歌选》。1960年9月,县文联并入县文化局,次年12月撤销。1978年县文化馆创办《龙眠文艺》(后更名为《桐城文艺》),共发表县内作者各类文艺作品200余万字。1985年7月重新成立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下设文学、摄影、戏剧音乐、书法美术4个协会。1987年共有会员370人,其中加入地区文联各协会76人,加入省文联各协会20人,加入中国文联作家、摄影家协会2人。各协会会员和广大文艺爱好者扎根基层,紧贴时代,勇于实践,敢于创新,使县内诗歌、小说,散文、戏剧、报告文学和文艺评论取得了丰硕成果,先后由出版部门正式出版诗文集23部,300余万字,在省级以上报刊上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其中诗歌创作主要有陈所巨诗集《乡村诗草》、《在阳光下》、《阳光·土地·人》,作品多次获奖,部分诗作还被翻译到国外,白梦(女)《在时针约定的区域》、洪放《人生》等曾分别发表于《人民日报》、《诗人》、《当代诗歌》等刊物。小说、散文创作专集出版的主要有操鹏《在和平的日子里》、朱曙辉《海滨鸟语》、杨怀志、陈所巨合著的长篇历史小说《明宫奇冤》等。戏剧主要有汪福来、徐启仁合撰的《遗祸》。文论主要有高传明《桐城派的教育思想》、潘忠荣《云空未必空》、《试论方苞与诗》等。
历代主要作者部分书目表








(附)诗文选辑
新得龙眠真境明·赵

天合群峰胜,山崖百折奇。肯教流水去,不遣世人知。
种玉田常稔,烧丹灶已移。就中堪著述,旧与白云期。
白云崖明·方学渐
磴道斜飞瀑,岩花半入云。望中孤岛没,天外一江分。
竹柏山楼色,旃檀石鼎熏。轩然长啸发,鸾凤欲唯闻。
朱司农墓明·方文
汉朝陵墓有谁存?丞相通侯不足论。底事啬夫茔尚在,年年父老荐鸡豚
涤岩招隐寺明·钱澄之
五月暑气毒,邑城难久留。所遇皆熟客,清冷不可求。
野人乍入市,振策何所投?老友两三家,僻在西山畴。
日暮城隅阴,散步得自由。遥爱林麓邃,曲折藏一丘。
我友善卧疴,经年居小楼。双扇锁初岩,道书读未收。
苔草阶石厚,砌花石上稠。开轩延北眺,夕气爽如秋。
移植故山竹,新梢颇修修。披襟坐林下,随时成应酬。
坐见郭西峰,窈窕云西流。回首盼城郭,俛乡悲昔游。
存者今几人,出处两不谋。处者甘寂寞,出者亦沉浮。
我发不可黑,子疾何时瘳?服药成神仙,此事真有不?
不如多饮酒,长啸西山头。
老将行明·方维仪(女)
绝漠烽烟起戍楼,暮笳吹彻海风秋。关西老将披图看,尚是燕云十六州。
滴珠崖清·方以智
□龙随我将须眠,梦在鸿蒙一滴先。吐入圆壶惊玉碎,泪从银汉借伐穿。
冰伭赴节非窥管,澥眼挥毫倒刺天。劈破空拳还拍手,呼来风雨不容传。
题镇皖楼清·张英
东皋杰阁俯晴川,经始重来作镇年。树色岚光千岭月,渔歌帆影一江烟。
庾公兴与层楼迥,叔子同名胜地传。自是政成多暇日,新诗高和五云边。
诗清·吴鳌
生前一醉浑如死,死后还如大醉眠。落日苍山烟雾里,乱坟荒冢不知年。
感怀清·徐翥(打渔诗人)
剩有千年土,曾无百岁身。好安诗字鬼,领奠纸钱人。
雪月梅花夜,松风草树春。穸堂闲自咏,谁氏足为邻。

同方玉成寻披雪洞清·叶灿
重阳冒雨齐寻洞,踏竹穿松几度滩。一挂瀑流随壁直,双开石峡倚云
摩挲细认苔余字,指点津迷雾里峦。小榼屡移濒险坐,晚霞晴色引杯宽。
龙眠杂忆(节选)清·姚兴泉
客河干两月,以友人事逼仄席庐中,未能掉臂即去。而风镫雨拆,耳畔黄流,常终夜反侧不寐,乡思怦怦欲动。回忆故园,山水花木之秀,人物风俗之美,与夫饮食嗜好、往来游宴细事,一一在心目中。乃于枕上作《桐城好》小令百五十阕,以抒怀抱。既脱稿,复为诠释而类以别之,名曰《龙眠杂忆》,殆数典而不忘其祖乎?夫父母之邦,桑梓之谊,虽俗言谚语,毋为文饰,俾村夫里妇亦晓然于风俗之所从来,庶几其益敦古处也夫!
桐城好,元旦贺新年,大族中堂悬福字,小家单扇贴春联,处处挂门钱。
桐城好,蒲节斗龙船,枞江水面桡如爪,孔镇波心浪似涎,性命小儿悬。
桐城好,最好是龙眠,碾玉峡前双水合,赐金园外万松园,山借宋人传。
桐城好,最好是松湖,贾船帆挂千秋月,渔艇灯明两岸芦,一望水平铺。
桐城好,乡校颂声传,都堂继志开家塾,南路延师启后贤,膏火给良田。
桐城好,童试五千名,四更听点随牌进,两次传题脱稿成,三十六新生。·
桐城好,春谷蕙兰芳,叶如赣水花尤密,箭似闽山价不昂,买自砍柴郎。
桐城好,奇卉象生妍,珠联砌白翻蝴蝶,血映山红泣杜鹃,遍地洒金钱。
桐城好,鲜菜满通衢,春笋应时接冬笋,鲥鱼罢市又鳇鱼,顿顿剪园蔬。
桐城好,豆腐十分娇,打盏酱油姜汁拌,称斤虾米火锅熬,人各两三瓢。
红菊清·酆谋
自标清格到而今,岂受红尘半点侵。似怕俗人加白眼,却从晚圃吐丹心。
香浓任自留高节,骨重何妨入艳林。霜叶酿成红一片,料将异地结知音。
河墅记清·戴名世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连亘数州,其奇伟秀丽绝特之区,皆在吾县。县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出郭循山之麓,而西北之间,群山逶逦,溪水潆洄,其中有径焉,樵者之所往来。数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奥,岩石之间,茂树之下,有屋数楹,是为潘氏之墅。余褰裳而入,清池袱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环其宅。于是升高而望;平畴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间,响起水上。噫!此羁穷之人,遁世远举之士,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
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之,中于膏肓,入于肺腑,群然求出于是,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上之人患之,于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有司者,好恶与人殊,往往几得而复失。一旦弃去,专精覃思,尽究百家之书,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世莫不知有先生。间者求贤之令屡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此岂徒然也哉?
小于怀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为记之。
鸟说清·戴名世
余读书之室,其旁有桂一株焉。桂之上日有声然者。即而视之,则二鸟巢于其枝干之间,去地不五六尺,人手能及之。巢大如盏,精密完固,细草盘结而成。鸟雌一雄一,小不能盈掬,色明洁,娟皎可爱,不知其何鸟也。
雏且出矣,雌者覆翼之,雄者往取食。每得食,则息于屋上,不即下。主人戏以手撼其巢,则下瞰而鸣,小撼之小鸣;大撼之即大鸣。手下,鸣乃已。
他日,余从外来,见巢坠于地,觅二鸟及彀,无有。问之,则某氏僮奴取以去。
嗟乎!以此鸟之羽毛洁而音鸣好也,奚不深山之适而茂林之栖?乃托身非所,见辱于人奴以死,彼其以世路为甚宽也哉?
左忠毅公逸事清·方苞
先君子尝言:乡先辈左忠毅公视学京畿,一日,风雪严寒,从数骑出微行,入古寺,庑下一生优案卧,文方成草。公阅毕,即解貂覆生,为掩户。叩之寺僧,则史公可法也。及试,吏呼名至史公,公瞿然注视;呈卷,即面署第一。召入,使拜夫人,曰:“吾诸儿碌碌,他日继吾志事,惟此生耳。”
及左公下厂狱,史朝夕狱门外,逆阉防伺甚严,虽家仆不得近。久之,闻左公被炮烙,旦夕且死,持五十金,涕泣谋于禁卒,卒感焉。一日,使史更敝衣草履,背筐,手长镵,为除不洁者,引入,微指左公处;则席地倚墙而坐,面额焦烂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尽脱矣。史前跪,抱公膝而呜咽。公辨其声,而目不可开,乃奋臂以指拨眦,目光如炬,怒曰:“庸奴!此何地也?而汝来前。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天下事谁可支拄者?不速去,无俟奸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汝!”因摸地上刑械,作投击势。史噤不敢发声,趋而出。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语人曰:“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
崇祯末,流贼张献忠出没蕲、黄、潜、桐间,史公以风庐道奉檄守御。每有警,辄数月不就寝,使将士更休,而自坐幄幕外,择健卒十人,令二人蹲踞而背倚之,漏鼓移,则番代。每寒夜起立,振衣裳,甲上冰霜进落,铿然有声。或劝以少休,公曰:“吾上恐负朝廷,下恐愧吾师也。”
史公治兵,往来桐城,必躬造左公第,候太公、太母起居,拜夫人于堂上。
余宗老涂山,左公甥也,与先君子善,谓狱中语乃亲得之于史公云。
狱中杂记清·方苞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见死而由窦出者,日四三人。有洪洞令杜君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时顺正,死者尚稀,往岁多至日十数人。”余叩所以,杜君曰:“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达气,旁四室则无之,而系囚常二百余。每薄暮下管键。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又隆冬贫者席地而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又可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不一三,或随有瘳。其骈死,皆轻系及牵连佐证,法所不及者。”
余曰:“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故刑部系囚之多至此?”杜君曰:“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专决;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纠诘,皆归刑郁,而十四司,正副郎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少有连,必多方钩致。苟入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苦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为剂,而官与吏剖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次,求脱械居监外橡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则械系不稍宽,为标准以警其余。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轻者、无罪者稚其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故往往至死。”余伏见圣上好生之德,同于往圣;每质狱辞,必于死中求其生。而无辜者乃至此!倘仁人君手为上昌言除死刑及发塞外重犯,其轻系及牵连未结正者,别置一所以羁之,手足毋械,所全活可数计哉?或曰:狱旧有室五,名曰现监,讼而未结正者居之。倘举旧典,可小补也。杜君曰:“上推恩凡职官居板屋,今贫者转系老监,而大盗有居板屋者,此中可细诘哉?不若别置一所,为拔本塞源之道也。”余同系朱翁、余生友在狱同官僧某,遘疫死,.皆不应重罚。又某氏以不孝讼其子,左右邻械系入老监,号呼达旦。余感焉,以杜君言泛讯之,众言同,于是乎书。
凡死刑狱上,行刑者先俟于门外,使其党入索财物,名曰“斯罗”,富者就其戚属,贫则面语之。其极刑,曰:“顺我,即先刺心,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其绞缢,曰:“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别械,然后得死。”惟大辟无可要,然犹质其首。用此,富者赂数十百金,贫亦罄衣装,绝无有者,则治之如所言。主缚者亦然,不如所欲,缚时即先折筋骨。每岁大决,勾者十四三,留者十六七,皆缚至西市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瘳,或竟成痼疾。余尝就老胥而问焉:“彼于刑者、缚者,非相仇也,期有得耳,果无有,终亦稍宽之,非仁术乎?”曰:“是立法以警其余,且惩后也。不如此,则人有幸心。”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三十金,骨微伤,病间月;一人倍之,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罪人有无不均,既各有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曰:“无差,谁为多与者?”孟子曰:“术不可不慎。”信夫!
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增减要语,奉行者莫辨也;其上闻及移关诸部,犹未敢然。功令:大盗未杀人,及他犯同谋多人者,止主谋一二人立决,余经秋审,皆减等发配。狱辞上,中有立决者,行刑人先俟于门外。命下,遂缚以出,不羁晷刻。有某姓兄弟,以把持公仓,法应立决。狱具矣,胥某谓曰:“予我千金,吾生若。”叩其术,曰:“是无难,别具本章,狱辞无易,取案末独身无亲戚者二人易汝名,俟封奏时潜易之而已。”其同事者曰:“是可欺死者,而不能欺主谳者。倘复请之,吾辈无生理矣。”胥某笑曰;“复请之,吾辈无生理,而主谳者亦各罢去。彼不能以二人之命易其言,则吾辈终无死道也。”竟行之,案末二人立决。主者口呿舌挢,终不敢诘,余在狱,犹见某姓,狱中人群指曰:“是以某某易其首者。”胥某一夕暴卒,人皆以为冥谪云。
凡杀人,狱辞无谋、故者,经秋审入矜疑,即免死。吏因以巧法。有郭四者,凡四杀人,复以矜疑减等,随遇赦。将出,日与其徒置酒酣歌达曙。或叩以往事,一一详述之,意色扬扬,若自矜诩。噫!渫恶吏忍于鬻狱,无责也;而道之不明,良吏亦多以脱人于死为功,而不求其情。其枉民也,亦甚矣哉!
奸民久于狱,与胥卒表里,颇有奇羡。山阴李姓,以杀人系狱,每岁致数百金。康熙四十八年,以赦出,居数月,漠然无所事。其乡人有杀人者,因代承之。盖以律非故杀,必久系,终无死法也。五十一年,复援赦减等谪戍。叹曰:“吾不得复入此矣!”故例,谪戍者移顺天府羁候。时方冬停遣,李具状求在狱,候春发遣,至再三,不得所请。怅然而出。
骡说清·刘大櫆
乘骑者皆贱骡而贵马。夫煦之以恩,任其然而不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不得不然者,世之所谓贱者也。煦之以恩,任其然而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行止出于其心,而坚不可拔者,世之所谓贵者也。然则马贱面骡贵矣。
虽然,今夫轶之而不善,夏楚以威之而可以入于善者,非人耶?人岂贱于骡哉?然则骡之刚愎自用而自以为不屈也久矣!呜呼!此骡之所以贱于马欤?
游碾玉峡记清·刘大櫆
去桐城县治之北六里许,为境主庙。自境主庙北行,稍折而东,为东龙眠。山之幽丽出奇可喜者无穷,而最近抬、最善为碾玉峡。
峡形长二十丈。溪水自西北奔入,每往益杀,其中旁掐迫束,水激而鸣,声琮然,为跳珠喷玉之状。又前行,稍平,乃卒归于壑。旁皆石壁削立,有树生石上,枝纷叶披,倒影横垂,列坐其荫,寒入肌骨。
予与二三子扪萝陟险,相扳联以下,决丛棘,芟秽草,引觞而酌。既醉,瞪目相向,恍惚自以为仙人也。噫!方余客勺园时,张君渭南为余言此峡之胜,因约与游。余神往,以不得即游为憾。今之游,渭南独不与,人生之会合,其果有常乎?桐虽予故里,然予以饥驱,方欲奔走四方,则其复来于此,不知在何日?今未逾年遂两至,盖偶也,而独非兹山之幸与!
登泰山记清·姚鼐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颖,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颖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樗蒲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皜驳色,而皆若偻。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遣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圆。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无树,而雪与人膝齐。桐城姚鼐记。
游媚笔泉记清·姚鼐
桐城之西北,连山殆数百里,及县治而迤平。其将平也,两崖忽合,屏矗墉回,崭横若不可径。龙溪曲流,出乎其间。
以岁三月上旬,步循溪西入。积雨始霁,溪上大声纵然,十余里,旁多奇石、蕙草、松、枞、槐、枫、栗、橡,时有鸣嶲。溪有深潭,大石出潭中,若马浴起,振鬣宛首而顾其侣。援石而登,俯视溶云,鸟飞若坠。复西循崖可二里。连石若重楼,翼乎临于溪右,或曰宋李公麟之“垂云泮”也;或曰后人求李公麟地不可识,被而名之。石罅生大树,荫数十人。前出平土,可布席坐。南有泉,明何文端公摩崖书其上曰:“媚笔之泉”。泉漫石上为圆池,乃引坠溪内。
左丈学冲于池侧方平地为室,未就,邀客九人饮于是。日暮半阴,山风卒起,肃振岩壁,榛莽、群泉、矶石交鸣。游者悚焉,遂还。是月姜坞先生与往,鼐从,使鼐为之记。
捕鼠说清·姚莹
岭以南多鼠,大而黠。夜则翻囊倾箧,旦游院庭,若无人者。逐之,循墙而走,睢盱顾人作怒状;反坐,则逡巡至足下,而舕其唾。舍中人患之,乃蓄猫。猫之大,仅三倍鼠。其始来也,声咻然以厉,号鸣不休,鼠少戢。舍中人大喜,益爱猫,非鱼鲜不饲,夜则卧之榻而抚之。日益肥,倍鼠之身六七矣,毛色光泽,任游于别舍,惟食时则归。由是,室之中竟日无猫声;食之后,竟日无猫迹。鼠复大至,厨无留粮,室无完器焉。然鼠初犹伺猫之出也而后至。一旦猝遇,鼠愕然以窜,而猫若未之见者;方就食,食已仍去,或登榻卧。鼠见其无能为也,猫卧于榻,鼠行于地。未几而猫之食,鼠亦食之。主人乃更为猫谨其盖藏,一不谨,则猫摇尾长鸣以向主人,而鼠转为猫患矣。
舍中人以谇猫之弱也。余曰:岂猫之咎哉!彼其材本驽下,无捕攫之能;徒具形声耳。其初之号鸣,乃以求食,志固不在鼠也。苟暂羁而少饲之,勿以美具,及微饥而纵之,得鼠,然后益其食,不得则减之,或可冀其一击。然勇怯犹未可知也。今无一攫之功,徒以声形而甘食丰饵以宠之,卧榻抚弄以骄之,任其游出以惰之。三者备而猫之志得,其质亡矣。独不见夫养鹰者乎?饥则鞲之,微饱则纵之;得大鱼者饲以鳅,得小鱼者饲以虾,无则饥之。然后鱼可得也。今以人食食猫而复玩之,其得鼠也不亦难哉!
且舍中人之蓄猫,又不若粤人蓄鼠矣。先是,有蓄洋鼠者,仅二寸许,而白洁可玩,能跳环。今其种日蕃,城邑雷人无不蓄之者。笼以朱龛,络以铜网,中作台,如演剧状;有房有场,架二环如秋千也者。每龛雌雄各一,卧以白绵,饲以香米,以指击龛,则鼠自房中左右出台,各就其环而跳走焉,观者以为乐。二鼠之费或数金,是犹有技能也。或曰:粤中向无鼠患,自洋鼠之戏盛,鼠乃炽。然则是亦妖精之类欤!
南山集目录序(节录)清·戴钧衡
余读先生之文,见其境象如太空之浮云,变化无迹;又如飞仙御风,莫窥行止。私尝拟之古人,以为庄周之文、李白之诗,庶几相似。而其气之逸、韵之远,则直入司马子长之室而得其神。云鹗尤氏尝谓子长文章之媳气,欧阳永叔后,惟先生得之,非虚语也。余又观先生文中自叙,及望溪先生所作序文,知先生生平每以子长自命。其胸中藏有数百卷书,滔滔欲出,向令克成,必有不同于班固、范蔚宗,陈寿诸人者,岂仅区区文字足见其得子长之神哉?惜乎!有子长之才,不能有子长之志,仅此区区,而犹厄抑使不得彰形于世,良可悲已。
先生文集名不一,少时著有《困学集》、《芦中集》、《问天集》、《岩居川观集》,皆不复可见。今世所仅存者,惟门人尤云鹗刊本,所谓《南山集》是也。《南山集》载文止百十余首。里中吴氏藏有写本,较尤本文多且半,余假而抄之;复于许君处见先生手稿十数首。又尤本、吴本未加编次,亦无意例,余乃共取编之。呜呼!以余所见三本,同异如此,此外不可见者,其零散知几何也?
道光辛丑十二月宗后学钧衡谨识。
桐城文录序清·方宗诚
桐城文学之兴,自唐曹梦征。宋李伯时兄弟,以诗词翰墨,名播千载。及明三百年,科第、仕宦、名臣、循吏、忠节、儒林,彪炳史志者,不可胜书。然是时风气初开,人心醇古朴茂,士之以文名者,大都尚经济,矜气节,穷理博物,而于文则末尽雅驯,以复于古。郁之久,积之厚,斯发之畅。逮于我朝,人文遂为海内宗,理势然也。盖自方望溪侍郎、刘海峰学博、姚惜抱郎中三先生相继挺出,论者以为侍郎以学胜,学博以才胜,郎中以识胜,如太华三峰,矗立云表,虽造就面目各自不同,而皆足继唐宋八家文章之正轨,与明归熙甫相伯仲。呜呼,盛哉!然余又尝总观桐城先辈文,三先生外,其前后及同时者,无虑五六十家。虽不足尽登作者之堂,而其各有所得,堪以名家者复数人。其余或长经术,或优政事,或论学论文、记忠记孝,亦足以广见闻,备掌故。
今夫言天文者,以日月为明,而恒星之熹微,亦未能或遗也;言地文者,以海岳为大,而泉石之幽窈,亦未能或略也;今世之言人文者,以唐宋八家、明归熙甫为斗极矣,而李翱、皇甫湜、孙樵、晁无咎、唐顺之,茅坤之撰著,亦未尝不流布于后世也。然而,文胜则质丧,巨帙重编,而于事理无关切要,徒乱学者之耳目,纷后人之心志,则又不可不精别慎择,以定其指归。
曩者,康熙间何;存斋、李芥须辑《龙眠古文》数十卷,大抵多明人之文也。咸丰壬子春,余与友人戴存庄论吾桐之文,以我朝为盛。然物胜则必反其本,然后可以久而不敝。天地之气运,流行不能自己,畜久则必盛,盛久则必靡,亦理势然也。去其靡以救其敝,岂非乡后进者之责与?因相与取诸先辈文,精选得数十卷,大约以有关于义理、经济、事实、考证者为主,而皆必归于雅驯。其空文无事理,或虽有事理而文鄙倍者,不录。按时代以分卷次,其大家或数卷至十余卷,其足名一家者,或数卷至一卷,而杂家则数人一卷以附之。自城陷后,藏书之家,多被焚掠,心所知者,尚有数人,无可访问。存庄又被贼祸,客处怀远。自伤孤陋,无同力者,深恐此书中废,使数百年文献无征,则亦古之网罗放失保残守缺者之罪人也。避地鲁谼,友人方宗屏为访得数人文补入之;今年授经东乡,萧生敬孚又为访得数家集,皆为补选,于是遗逸者盖鲜矣。
夫学问之道,非可囿于一乡也。然而流风余韵,足以兴起后人,则惟乡先生之言行为最易入。而况当兵火之后,文字残缺,学术荒陋,使听其日就澌灭,而不集其成,删其谬,俾后之人有所观感而则效焉,其罪顾不重与?昔者,孔子编《诗》而附《鲁颂》,删《书》而附《费誓》,因《鲁史》以作《春秋》,其惓惓于宗国文献如此。是亦学者所当法也。今纂集粗成,将有山左之行,因以稿本归敬孚而属其益加搜访校订以成之,爱书其义例于左云。
咸丰八年秋八月,柏堂逸民方宗诚撰。
天演论序清·吴汝纶
严子几道既译英人赫胥黎所著《天演论》以示汝纶,曰:“为我序之。”天演者,西国格物家言也。其学以天择物竞二义综万汇之本原,考动植之蕃耗。言治者取焉,因物变递嬗,深研乎质力聚散之几,推极乎古今万国盛衰兴坏之由,而大归以任天为治。赫胥氏起而尽变故说,以为天不可独任,要贵以人持天。以人持天,必究极乎天赋之能,使人治日即乎新,而后其国永存,而种族赖以不坠。是之谓与天争胜。而人之争天而胜天者,又皆天事之所苞。是故天行人治,同归天演。其为书奥赜纵横,博涉乎希腊、竺乾、斯多噶、婆罗门、释迦诸学,审同析异而取其衷,吾国之所创闻也。凡赫胥氏之道具如此,斯以信美矣。
抑汝纶之深有取于是书,则又以严子之雄于文,以为赫胥氏之指趣得严子乃益明。自吾国之译西书,未有能及严子者也。凡吾圣贤之教,上者道胜而文至,其次道稍卑矣,而文犹足以久。独文之不足,斯其道不能以徒存。六艺尚已,晚周以来,诸子各自名家,其文多可喜,其大要有集录之书,有自著之言。集录者,篇各为义,不相统贯,原于《诗》、《书》者也;自著者,建立一千,枝叶扶疏,原于《易》、《春秋》者也。汉之士争以撰著相高,其尤者,太史公书继《春秋》而作,人治以著;扬子《太玄》拟《易》为之,天行以阐。是皆所为一干而枝叶扶疏也。及唐中叶,而韩退之氏出,源本《诗》、《书》,一变而为集录之体,宋以来宗之。是故汉氏多撰著之编,唐宋多集录之文,其大略也。集录既多,而向之所为撰著之体,不复多见。间一有之,其文采不足以自发,知言者摈焉弗列也。独近世所传西人书,率皆一干而众枝,有合于汉氏之撰著。又惜吾国之译言者,大抵弇陋不文,不足传载其义。夫撰著之与集录,其体虽变,其要于文之能工,一而已。
今议者谓西人之学,多吾所未闻,欲瀹民智,莫善于译书。吾则以谓今西书之流入吾国,适当吾文学靡敝之时,士大夫相矜尚以为学者,时文耳,公牍耳,说部耳。舍此三者,几无所为书。而是三者,固不足与于文学之事。今西书虽多新学,顾吾之士以其时文、公牍、说部之词译而传之,有识者方鄙夷而不之顾,民智之瀹何由?此无他,文不足焉故也。文如几道,可与言译书矣。往者释氏之入中国,中学未衰也,能者笔受,前后相望,顾其文自为一类,不与中国同。今赫胥氏之道,未知于释氏何如,然欲侪其书于太史氏、扬氏之列,吾亦知其难也。严子一文之,而其书乃骎骎与晚周诸子相上下,然则文顾不重耶?
抑严子之译是书,不惟自传其文而已。盖谓赫胥氏以人持天,以人治之日新卫其种族之说,其义富,其辞危,使读焉者沐焉知变,于国论殆有助乎?是旨也,予又惑焉。凡为书,必与其时之学者相入,而后其效明。今学者方以时文、公牍、说部为学,而严子乃欲进之以可久之词,与晚周诸子相上下之书,吾惧其舛驰而不相入也。虽然,严子之意盖将有待也。待而得其人,则吾民之智瀹矣。是又赫胥氏以人治归天演之一义也欤?
光绪戊戌孟夏桐城吴汝纶叙。
答刘仲鲁书清·马其昶
往吾与足下游,至乐也。无旬日不见,见未尝不善相旌、过相敕也,不见未尝不思也。别久矣,吾之情犹是也。前足下过此,甚喜,以为可谋永朝永夕之欢,竟不能然。譬之饿者焉求哺,终不得食,斯已矣,尝鼎一指而挥之去,此人之情,能无怨望者哉!
辱书乞言于我,并承惠《中州名贤集》,多荷!多荷!仲鲁虚受之怀犹昔也。贤者进修之诣,岂一谈之顷所能测?又其昶方自愧德业无所就,虽欲效前时,有不知所为言者,顾盛指不可不答记。尝与孙佩公语:“境遇困人,贤者不免。”佩公深感动其言。盖非独贫约为困也,脱蓬累而之显,其困乃弥甚。《易》曰:“困于金车,吝。”孟子之称大丈夫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足下不移之操,吾既见其然矣,继自今当更有以观足下之处显也。《诗》不云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士未有不始终坚持一节而能有立于世者也。
其昶开春即南返,自此归隐故山,与公等盖日远矣,天寒,惟朝夕珍摄,不宣。
中国哲学之通性:“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当代·方东美
我想,大凡研究一种学问或是一种有系统的思想,似乎有两点应该注意到:一方面我们所讨论的是哲学问题,就中国哲学的传统而言,自先秦、两汉以至隋唐、宋明,都有一个共通点,这个共通点,藉司马迁的话来说,就是“究天人之际”。另一方面,无论是哪一派的中国哲学,都不象西方的思想,往往是以个人为中心,而后形成一个独特的思想系统。这个独特的思想系统,从逻辑方面看来,好象有其“自圆性”(self—sufficiency);可以同别的思想割裂开来,而自成体系。这在中国哲学上可没有这一套,我们又可以藉司马迁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通古今之变”。这个“通古今之变”,就是一切哲学思想,无论是个人的、学派的或是产生自任一时代的,都要表达出“HistoricalComtinuity”——历史的持续性。要与其他各派的哲学思想发展,彼此呼应,上下连贯,形成时间上的整体联系,绝无所谓思想的孤立系统。这两点就中国哲学而言,是不可忽略的。但是,这两个特点表现在中国学术上是有利也有弊。关于“利”的方面,是任何学术思想不能孤立于过去的已知条件之外,同时还要兼顾到当时的时代性以及未来的发展性;产生历史持续性的效果。从“弊”的方面而言,就是我以前所说的“道统观念”;思想易受到“道统观念”的束缚和支配。
对于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
——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
当代·朱光潜
对一切事物都有几种看法。你说一件事物是美的或是丑的,这也只是一种看法。换一个看法,你说它是真的或是假的;再换一种看法,你说它是善的或是恶的。同是一件事物,看法有多种,所看出来的现象也就有多种。
比如园里那一棵古松,无论是你是我或是任何人一看到它,都说它是古松。但是你从正面看,我从侧面看,你以幼年人的心境去看,我以中年人的心境去看,这些情境和性格的差异都能影响到所看到的古松的面目。古松虽只是一件事物,你所看到的和我所:看到的古松却是两件事。假如你和我各把所得的古松的印象画成一幅画或是写成一首诗,我们俩艺术手腕尽管不分上下,你的诗和画与我的诗和画相比较,却有许多重要的异点。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就由于知觉不完全是客观的,各人所见到的物的形象都带有几分主观的色彩。
假如你是一位木商,我是一位植物学家,另外一位朋友是画家,三人同时来看这棵古松。我们三人可以说同时都“知觉”到这一棵树,可是三人所“知觉”到的却是三种;不同的东西。你脱离不了你的木商的心习,你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做某事用值几多钱的木料。我也脱离不了我的植物学家的心习,我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叶为针状、果为球状、四季常青的显花植物。我们的朋友——画家什么事都不管,只管审美,他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苍翠劲拔的古树。我们三人的反应态度也不一致。你心里盘算它是宜于架屋或是制器,思量怎样去买它,砍它,运它。我把它归到某类某科里去,注意它和其他松树的异点,思量它何以活得这样老。我们的朋友却不这样东想西想,他只在聚精会神地观赏它的苍翠的颜色,它的盘屈如龙蛇的线纹以及它的昂然高举、不受屈挠的气概。
从此可知这棵古松并不是一件固定的东西,它的形象随观者的性格和情趣而变化。各人所见到的古松的形象都是各人自己性格和情趣的返照。古松的形象一半是天生的,一半也是人为的。极平常的知觉都带有几分创造性;极客观的东西之中都有几分主观的成分。
美也是如此。有审美的眼睛才能见到美。这棵古松对于我们的画画的朋友是美的,因为他去看它时就抱了美感的态度。你和我如果也想见到它的美,你须得把你那种木商的实用的态度丢开,我须得把植物学家的科学的态度丢开,专持美感的态度去看它。
这三种态度有什么分别呢?
先说实用的态度。做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维持生活。既要生活,就要讲究如何利用环境。“环境”包含我自己以外的一切人和物在内,这些人和物有些对于我的生活有益,有些对于我的生活有害,有些对于我不关痛痒。我对于他们于是有爱恶的情感,有趋就或逃避的意志和活动。这就是实用的态度。实用的态度起于实用的知觉,实用的知觉起于经验。小孩子初出世,第一次遇见火就伸手去抓,被它烧痛了,以后他再遇见火,便认识它是什么东西,便明了它是烧痛手指的,火对于他于是有意义。事物本来都是很混乱的,人为便利实用起见,才像被火烧过的小孩子根据经验把四周事物分类立名,说天天吃的东西叫做“饭”,天天穿的东西叫做“衣”,某种人是朋友,某种人是仇敌,于是事物才有所谓“意义”。意义大半都起于实用。明了实用之后,才可以对他起反应动作,或是爱他,或是恶他,或是求他,或是拒他。木商看古松的态度便是如此。
科学的态度则不然。它纯粹是客观的,理论的。科学的态度之中:很少有情感和意志,它的最重要的心理活动是抽象的思考。科学家要在这个混乱的世界牛寻出事物的关系和条理,纳个物于概念,从原理演个例,分出某者为因,某者为果,某者为特征,某者为偶然性。植物学家看古松的态度便是如此。
木商由古松而想到架屋、制器、赚钱等等,植物学家由古松而想到根茎花叶、日光水分等等,他们的意识都不能停止在古松本身上面。不过把古松当作一块踏脚石,由它跳到和它有关系的种种事物上面去。所以在实用的态度中和科学的态度中,所得到的事物的意象都不是独立的、绝缘的,观者的注意力都不是专注在所观事物本身上面的。注意力的集中,意象的孤立绝缘,便是美感的态度的最大特点。比如我们的画画的朋友看古松,他把全副精神都注在松的本身上面,古松对于他便成了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他忘记他的妻子在家里等柴烧饭,他忘记松树在植物教科书里叫做显花植物,总而言之,古松完全占领住他的意识,古松以外的世界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他只把古松摆在心眼面前当作一幅画去玩味。他不计较实用,所以心中没有意志和欲念,他不推求关系、条理、因果等等,所以不用抽象的思考。这种脱净了意志和抽象思考的心理活动叫做“直觉”,直觉所见到的孤立绝缘的意象叫做“形象”。美感经验就是形象的直觉,美就是事物呈现形象于直觉时的特质。
实用的态度以善为最高目的,科学的态度以真为最高目的,美感的态度以美为最高目的。
浣溪沙·答金佛初兄当代·马茂元
烟雨龙眠梦寐深,镜中潘鬓渐霜侵。儿童吴语变乡音。
微注小窗留晚照,闲窥冷月见秋心。著书黄叶落空林。
兰陵王·北京送秋骞之沈阳当代·方孝岳
午阴逐,云影暗运东簇。高城外还又者番,客里攀条问行足。隔年成故躅。禁得撩人朝辘。平羌路清悄更添残雪,边尘未吹曲。匆匆度辽曲,料侧卷巫阊,峰遮干目。轻裘恭美神仙服。凭一番风劲,问程人远,回首关塞更信宿。怅春讯谁束。寒缩灶烟秃。奈薄晚匡床,据觚慵读。屏山掩掩新醅熟。念月夜街鼓,封胡群玉。帷灯初上,仗剑起,艳似烛!
怀乡
当代·张漱菡(女旅台作家)
新月如钩透碧纱,无端心系故园花。只恐梦魂飞不到,庭前双桂是吾家。


二、艺术创作
桐城文人多工书画。安徽省博物馆辑成的《安徽书画家》一书收录桐城籍历代书画家达136人。北宋李公麟博取众家之长,独创“白描”画法,世称“宋画第一”。《宣和画谱》载,出其手的宫廷藏画即达107幅。其中《五马图》神形毕肖,栩栩如生,《韦偃牧放图》人有数百,马有千匹,各具形态,场景恢宏。苏轼赞他:“龙眠胸中有千驷,不唯画肉兼画骨。”晚年回乡创作的《龙眠山庄图》,揽桐城龙眠山“响水崖”、“媚笔泉”等胜景,亦为画中精品。明清两代,桐城书画颇具声势。见于《墨林今语》、《历代画家汇传》、《中国画家大辞典》的有刘鸿仪、方孟式(女)、方维仪(女)、方以智、姚文燮、姚元之、张似谊(女)、张若霭、张若澄、龙汝言、阚岚、姚康之、张祖翼等丹青高手30余人。其中方维仪精于绘画佛像;方以智山水画,深得元人淡烟点染之妙,有“笔入三昧”之誉;姚文燮被朱彝尊称为“画手前身李伯时”。书家亦代不乏人,成就较高的有方以智、方贞观、程芳朝、姚鼐、吴廷康、吴芝瑛、李光炯等,其中姚鼐的草书、真书分别被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一书中称为“妙品”和“逸品”。民国时期,书画高手有黄镇、姚达之、姚沧客、光元鲲等。黄镇于红军长征途中所作“长征组画”,堪称珍贵史料和艺术瑰宝。画中有饱受苦难的乡间父老,有林伯渠、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等革命家形象,亦有红军飞夺泸定桥的壮观场面。
建国后,县内业余书画作者不断涌现,时有书画新作问世,其中在省以上美术馆展览和报刊上发表的作品达200余件。谢元庚的花鸟国画曾参加1956年安徽省美协书画展;盛平安(笔名盛东桥)的《桐城八景》篆刻、谢绳质的《登小孤山》书法等作品,1985年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张泽国的楷书(立轴)1984、1985年先后参加省第三届和省青年书法展览。
70年代始,县内群众性的摄影活动兴起。80年代县、区文化馆(站)均配有摄影干部,摄影个体户开始出现,部分青年人亦自购相机,摄影自娱。摄影佳作时见诸报刊或影展。县文化馆专职摄影工作者、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何传真在省级以上报刊或展览会上发表、参展作品30余幅,其中3幅获国家级作品奖,《神圣的手》、《虬枝横空》等还被选送到海外展出。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摄影爱好者李文、项顺明的摄影艺术亦具特色,各在省级以上报刊或展览会上发表、展出作品20余幅。李文的《较量》和《入画图》分别获新华社专题竞赛一等奖和国家级佳作比赛金牌奖。


上一篇:没有了
平台声明

平台收录的姓氏家族文化资料、名人介绍,各地方志文献,历史文献、农业科技、公共特产、旅游等相关文章信息、图片均来自历史文献资料、用户提供以及网络采集。如有侵权或争议,请将所属内容正确修改方案及版权归属证明等相关资料发送至平台邮箱zuxun100@163.com。平台客服在证实确切情况后第一时间修改、纠正或移除所争议的文章链接。

族讯首页

姓氏文化

家谱搜索

个人中心